推书啊肥

繁体版 简体版
推书啊肥 > 笺情(番外合集) > 第16章 匪石1

第16章 匪石1

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,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,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

稍加观察,便不难发现室内室外被人监视的痕迹。

姜荇默应:“是我牵累了四公子。”

晏闻度宽解道:“我如今亦是戴罪之身,何况这副身子既被邪神附身过,众仙尊未必不会斩草除根。”

姜荇一惊:“他们怎能如此罔顾你的性命?”

她眼底因自己而的担忧,看一眼少一眼。

晏闻度的眸色跟着和缓:“只是最坏的假设。”

虽然贪恋这份独处机会,但他还是客观道:“同院而居,对姜三小姐声誉多有不利,晏四既已醒来,定会尽快斡旋。”

“不必,”姜荇立刻打断,“是我自愿留下照看你的。”

这话本是出于医者对病人的负责态度,可因为那份未被点破的心思在,总似乎带了一丝旁的意味。

又是“自愿”。

姜荇脸颊飞红,结巴起来:“我、我不是……你别误……”

“小姐心善,我知。”晏闻度恰到好处打断了她划清界限的词句。

“……嗯。”不用照镜子也知道,此刻她的脸一定红得很,“你养好伤,其他的先不提。”

周遭静得似乎能听到怦怦然的心跳声。

九曲回肠如晏闻度,竟诡异觉得,那一味投入得不合时机的“猛药”,未必会引发炸炉。

良久,青年脸上浮起一个自内向外扩散的笑:“既然如此,那我必须再多说一声‘谢谢’了。”

笑意真诚又温和,同患难的感激里掺着一分友情未满的疏离,将二人眼下的微妙界限把握得恰到好处。一切都无需点破,也避免了内向之人的尴尬。

姜荇终于彻底释然。

好像,他也没大哥说得那般城府深沉啊。

*

沉睡一月之久,晏闻度身上的外伤都已基本痊愈,更衣束发则自有书童服侍。正值倒春寒时节,晏四公子不经吹风,白日只在书房阅卷,姜荇则忙着侍弄青砖黑瓦小院里的各式药材。二人一个睡在主卧,一个歇在客房,除了晨昏定量的两帖药,彼此都不会主动接触,原先预想的种种不便也全都迎刃而解,反倒有了几分默契。

书房门前,姜荇正在犹豫是否要敲门,里面已传来清润的一声:“不必拘谨。”

端着药碗推开房门,只见青年玉簪绾发,月白长衫外罩绀青外袍,正执笔在紫檀嵌玉案桌前专心摹帖。听到脚步声,晏闻度视线并未有任何偏转:“姜三小姐随意落座便好。”

姜荇应声,在一旁静静等待他搁下墨笔、压好镇纸,缓缓端起药碗。

天性内敛的人不善交际,好在晏闻度并不会主动与她攀谈。但处在同一屋檐下,也并非完全隔阂,同为精通医术的人,晏闻度对她熬制的药竟毫无怀疑,每次都是直接饮下。

热汤只宜慢饮,姜荇的视线从门边的衔香铜鹤,逐渐游移到水墨屏风,又落向案前的青玉笔架、写意狼毫,许久才发现他抄的原是一卷上古金石书的《诗经》,她在隐云庄也有一本。

檀木珠帘,修竹篱落,这座清平居内外,几乎全都是仿照她的喜好设计布局的。

他活成了自己的模样。

如果一开始便知道那只“白鹤”的身世,她不该收留他的。

愧疚掺杂着无数复杂意绪涌入心间。晏闻度敏锐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,解释道:“晏四本就喜爱这些古雅玩物,并非刻意效仿什么,姜三小姐切莫介怀。”

相遇得太早,到底是真的趣味相投,还是被少年经历影响至今,根本无法分辨。

他仰头饮尽苦涩,搁下药碗:“在清平居内,你我只是医者与病徒。”

这个人的玲珑七窍就在于,太擅长体察人心,明明什么都不曾点破,却总能让对方立刻会意。

姜荇问:“四公子从前便是这般处处为他人着想吗?”

说话时,她总是不看他,以为只需避开目光对视,就能藏起情绪。殊不知,他对她的了解,早就深入每一寸微毫。便是姜荇的亲大哥姜钤,也未必有晏四了解她。

譬如现在,还在试探他的立场:这番交谈,究竟是以道盟同党的身份试探玉京仙族,还只是谈不上亲密的熟人之间的寻常叙话?

晏闻度心下暗哂,推开镇纸,重新拿起狼毫:“企之入大宗前,我是羲凰族长府内唯一的养子。”

“弃子孤苦,幸得大哥收留,但晏四是万万不敢行错一步的。”晏闻度追忆起跌宕往事,蘸墨提笔的动作依旧沉稳,“主母病故,大哥却是个不慕荣华的性子。养母有心培植二哥,我自然要小心维护这份义兄情意。”

“多看,多思,少言,少为——寄人篱下,自当如斯。”

姜荇虽然生母早逝,但自小便被父尊和两位兄长无条件宠溺着,想他在羲凰族内处处无援,一时心情复杂。

看似如常的表象下,是世事洞明的悉察。思慕之心处处都是蛛丝马迹,他却依旧不动声色把这份幽怀藏匿了三百年;明知她的拒意和刻意的疏远回避,也还能够从容以对,未曾挟恩图报。

晏闻度自顾自总结:“姜大公子总说我阴柔害物,倒也没错。”

景星宫与隐云庄貌合神离,姜荇忙挽回道:“大哥只是意气之言,现今晏二公子已在羲凰族掌权,景星宫自有世君调度,四公子可不必如此劳心。”

她向着谁、防着谁,都被晏闻度的余光收入眼底:“习惯了。”

纸上《诗经》正抄到“我心匪石”一句:“晏四心思专一,喜静不喜动,喜常不喜变,很难改的。”

隐云庄有纸卷名“万年笺”,一经书写,字迹万年不灭,东洲常常有人不惜耗费千金求一纸许诺。

墨水浸透白宣,一行书字已经成形。

看着他同白鹤般孤清遗世的模样,姜荇忽然想问:一旦仰望的人跌落仙台,他对她的情意,也会同万年笺上的字迹一样,永远不变吗?

『加入书签,方便阅读』